為什麼醫療暴力受害者不敢站出來？

文／Patty Chou

三年前差不多這個時候，我開始關心台灣的醫療環境，至今，我看到一些轉變，像是首例醫療從業人員過勞案勝訴等，然而，令我難過的是就算醫病雙方已經有更了解彼此，醫療暴力仍然頻傳，而受害的醫護人員，往往揚言要對施暴者提出告訴，但是院方或是受害者本人，卻不一定願意站出來或是不一定願意曝光，為什麼？

圖／Christiaan Triebert, flickr cc授權

2014年11月9日，萬芳醫院心臟血管外科主任李紹榕，在急診室幫一名無呼吸心跳的8旬歲婦人裝完葉克膜後，婦人的生命跡象無起色，李紹榕醫師即向家屬解釋病況，家屬竟揮拳，導致他的胸口、下巴受傷。

2015年1月15日，籌備「二姐」江蕙告別演唱會的製作人陳鎮川，因為關說效果不如預期，便在個人臉書發文恐嚇醫護，說「你們這些大醫院，等著我這個從來不愛上法院的人告死你們吧！」

同年2月26日，一名彭姓男子，自己搞不清楚狀況，二度帶發燒、上吐下瀉的女兒至沒有小兒科的台中國軍總醫院的急診就醫，彭姓男子因不滿值班醫師的回應，便拍桌、摔手機，甚至自稱是議員助理，高呼要找分局警方到場。

短短一星期，又傳一起醫療暴力事件。3月6日，一名賴姓男子偕同家人前往探視馬偕醫院淡水院區新生兒重度病房的孩子，但因已過探病時間而遭到許姓護理師拒絕，賴男一怒之下，在病房內大罵三字經更從包包中拿出電擊棒攻擊醫護人員，整個過程長達10分鐘，賴男起初接受媒體訪問時表示，電擊棒是隨手拿出並非預謀，然而醫護網友事後根據監視器影像畫面，發現賴姓男子在被醫護人員拒絕探望兩次後一度氣到離開，回來後從自己的包包中掏出了電擊棒拿在手中後再度按鈴，一看到醫護人員開門便衝向前去，在尚未進行攻擊時就可以看到電擊棒的電流閃過，有說謊之嫌。

圖／Wonderlane, flickr cc授權

醫療暴力頻傳除了與台灣醫療「台式服務業化」（詳見：抓到了！助長醫療暴力、讓「服務變服侍」的黑手就是財團，www.setn.com/ColumnNews.aspx?PageGroupID=9&NewsID=59051）有關之外，也跟受害者不敢出面指認有關，而後者追根究柢，是受雇的醫院選擇息事寧人，沒有盡到保護員工的責任。專科護理師蘇柏熙表示，「醫療暴力就像是滾燙的熱水，臨床的醫療人員因為害怕被抱怨和報復，所以只會像蝦子，遇熱就縮起來，但沒想到醫院高層也是這樣」。

馬偕醫院淡水院區發生的電擊棒攻擊事件發生至今第三天了，各家媒體爭相報導，不過都不見馬偕院方和當事人的回應，也不見當事人的回應，據可靠消息來源透露，當事人堅持提告，但前提是身分不曝光。假設如果今天馬偕院方第一時間就發出聲明，出面力挺受害員工，願意一肩扛起後續的訴訟和受害員工身心受創後的輔導，當事人怎麼會不敢站出來？

看完整起事件，應該不少人會有跟我同樣的體認，那就是姑息醫療暴力者不比施暴者光彩，選擇沈默的人們，同樣都是幫兇。有時候我不知道我到底為什麼要為醫護人員而寫，為什麼要為醫護人員發聲，因為越來越多圈外人懂得保護醫療崩壞、人力出走的環境，但是我更常看到的是胳臂往外彎，自己人不保護自己人，醫療院所雇主不保護員工，就好像一個有錢的父親卻讓兒女暴露在三餐不繼、要靠外人援助才得以溫飽一樣，無限諷刺。

圖／Pete, flickr cc授權

美國聯邦疾病管制局（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CDC）針對臨床護理人員工作明確指出，醫療暴力事件中的目擊者、旁觀者和同事所遭受情緒和心理創傷，並不比當事人少。這次的醫療暴力事件，馬偕醫院從頭到尾保護了上述的誰？醫界眾多人士譴責馬偕院方的處理態度，並要求該院必須提出對「醫院無法提供安全工作環境」、「院區內發生致命傷害武器電擊棒後之處理態度」等聲明，否則醫療院所、財團將會是醫療暴力事件頻傳的共犯、親自把逼走醫療從業人員的黑手，沒有碰到刀，但同樣殺死了人。